魏伟某山民,十年寻山路长腿驴叔

01某山民十年寻山路

年,魏伟去西藏拍山,从然乌湖往察隅县城走,翻越德拉姆山口,下到河谷,对面一座雪山拔地而起,像一个巨人站在他面前,逼迫感很强,一种崇高感。后来他查资料,这座山完全没有名气,几乎没有人提过它,可就是这座名不见经转的山,在他脑中停留良久,让魏伟找回第一次看山的感觉。

人在自然中走,看到一座山的第一刹那:直观的,还来不及思考的,魏伟说他特别喜欢去找寻这种感觉。很多时候发现一座新的山峰,一个新的角度,或者是比较辛苦的爬上一个山脊,跑到山顶后看对面雪山那一刹那,都会有这样的感觉,特别好。

他喜欢读哲学,德国哲学家基尔希曼的观点:“当我们接触高山、大海之类拥有巨大力量的东西,受到其冲击时,自然会产生惊讶、感动之情,这种情不是恐怖也不是痛苦,而是使自己成为外界雄伟事物的俘虏,陷入五体投地的状态。”这和魏伟七八年前看到阿坝州第二高峰大黄蜂时的情景非常一致,他喜欢德国哲学家康德说的:“崇高是那种哪怕只能思维地,表明内心有一种超出任何感官尺度的能力的东西。”魏伟说可能正是这种面对自然山川的崇高感,让他踏上了追山之旅,一直到现在。

(山峰的崇高感)

02山民日常

魏伟的微博备注一直是“某山民”,年前后,他在阿坝州长期居住,真正参与和融入当地的生活细节,了解风俗人情,和当地人一起生活共事,能去到各家各户,拍嘉绒藏族隆重的婚礼,听得懂当地语言,还会说一些。作为城市里长大的异乡人,去到那里才接触到不一样的生活方式,所以他又能以观察者的角色去观察不同人群、不同地域,也让他从历史和人类学的角度去思考。

“我在理县,感受到的人简单平和友善。嘉绒藏族是农耕民族,河谷、半山、高山,以农耕为主,在高山上放牧,过的是一种立体的生活方式,和自然没有脱离。城市文明和自然脱离了,人们会以为城市里面这种生活环境才是他本来的环境,实际上不是。”

在阿坝州当山民的日子,只要不忙,天气好,他就到山上去。那些年山就在他身边,所以拍山对他来说是比较平常的事情,因为日常,慢慢成了生活方式。

十年前魏伟第一次看到雪山,是他去甘孜州,那是个冬天,坐车翻越二郎山,刚出隧道遇上堵车,他下来活动,站在大渡河边,发现峡谷前方有一座雪山从中低山上冒了出来,后来他回去查资料,是田海子雪山。

第一次看到阿坝州的山峰:八九年前,从理县的宝殿寺下来,在一个转角处,突然看到一座雪山。清明前后,两三千米处的植被已经非常茂盛了,一座雪山从绿里钻出来,又惊讶又震撼。后来他回去查资料,确定那是阿坝州的第二高峰大黄峰(当地人称为罗格审柔达,海拔高度米)。在那之后,他在地图上发现阿坝州的高海拔山峰很多,但大都缺少系统准确的信息,正好他在这里生活,对山峰越来越有兴趣,于是,一座一座,从身边的山峰开始拍起。

阿坝州的雪山,海拔在米以上的极高峰有多座,海拔在米以上的山峰更是不计其数,最开始比较辛苦,傻走,走到哪儿拍到哪儿,装备也比较差,慢慢的变专注,有经验了,琢磨出适合自己的拍山路,把理县的雪山拍完后,开始到阿坝州其它地方,之后是甘孜州的雪山,到现在,差不多接近尾声。

魏伟拍过一张照片:一位羌族阿妈和她背后的雪山,是他在下山时不经意看到的,这个阿妈坐在那里和旁人聊天晒太阳,后面就是雪山,他们习以为常了。魏伟对羌民族的迁徙感兴趣,也一直喜欢拍这样的画面,当地人在山中,雪山是他们的一部分。正是因为在山中的日常,所以他有一种特别的山峰拍摄视角:没有把山峰符号化,他的图片看上去更放松、更舒服,而且除了山,他的镜头中还有山与当地人文、与周遭自然的关系呈现。

(魏伟拍摄的一些山峰)

03深入探索

最开始拍山,周围人知道他喜欢山,但也不清楚他到底在干什么。后来他加入社群“在成都遥望雪山”,渐渐找到了同道中人,也找到了大家一起分享山峰的快乐。

群友就非常执着,走了很多地方,拍了特别多的山峰,有一年发现没有巴塘的一座山,就觉得应该要拍到,第一次没成功,接着去,终于拍到了,魏伟非常欣赏他,后来大家经常一起探讨、研究这些山,也互相促进。有一年,“在成都遥望雪山”群要出一副扑克牌,挑选四川54座山峰,通过收集扑克图片,魏伟开始整理收集他拍的山峰,回看之前的路和图片,很多以记录拍到为主,后来学会系统分类,找到自己的法门,拍山也越来越深入。

阿坝州的山,大都处在高山峡谷,落差大,比较难接近,要爬很久才能到一个高点,看到这些高海拔的山峰。前期魏伟会做很多功课,在网上寻找计划拍摄的雪山的攀登攻略,查当地县志,搜索地图软件,从三维影像上确定、模拟和计算从其他山峰拍摄到雪山的位置和方向,计算从山脚到山顶的距离、步行所需要的时间。这些年他形成了习惯,只要没事,就会在谷歌地图上去找山峰的位置,研究在哪里能拍得到,这对他来讲,也是探索过程,“特别喜欢,劲头十足”。

寻山、拍山,是个长期的积累和训练过程,经验也来自于此。因为在山里生活了很久,他比较了解大山,知道自己能做什么,不能做什么,也不会盲目追山。看准天气预报,就进山,每年六月到十月上旬,基本都是雨季,所以拍摄主要集中在春天和秋天。为了好的光影,有些山他会反复去拍,“看到太阳刚刚升起来,日照金山的时候,还是会特别兴奋。”

也发现过不少好的观景点位,比如最开始他在地图上发现了理县西山村白通寺,视野比较好,不确定那里有没有路,后来查资料发现寺里有祭祀活动,就上去了。第一次探路,后来连续去了两次,第三次遇到比较好的天气,才把周围的山都拍下来。发布后不少爱好者跟着到西山村,这里后来也成为曾经红极一时的浮云牧场的选址地,迅速出圈,被更多大众熟知。

很多人知道珠峰、喜欢贡嘎、仰慕世界上海拔米以上的山峰,除此之外,并不关心其它的山峰,可魏伟不是,他没有用那些显著山峰去证明自己,他热衷于拍摄四川海拔米、米的山峰,一座一座找,一次一次拍,一点一点查资料核实,走出了一条专属于他自己的拍山路。“我最享受的是拍到这座山,然后去查它的资料,知道了它的名字和海拔,好像就认识了它,和它有连接了。”

04

生命哲思

阿坝州的山有它独特的迷人之处:从地理角度看,阿坝州的雪山主要集中在理县、汶川和小金,茂县有一些,落差大,从山顶到河谷,落差最少两千米,很多都是三四千米,除了贡嘎大渡河地区,这里是四川地区第二大落差区域。地理造就了丰富的垂直自然和丰富的人文底蕴,自古就是民族迁徙的走廊。四川山路漫长,成都平原河流,水源来自于阿坝州的雪山,在成都遥望到的雪山,幺妹峰、雪宝顶,大部分也位于阿坝州境内。

年,魏伟把这几年拍摄的阿坝州山峰资料整理成册,出版了图书《阿坝州高海拔山峰图录》,除了拍摄雪山,介绍阿坝州及四川高海拔山峰的特点、成因和分布,科普当地的自然环境和山峰谱系,他还喜欢研究当地的人文地理,包括地理环境对古先民部落迁徙、民俗习惯养成的影响,古蜀人是怎么来到成都平原看到这些大山的,四川地区的古地貌,青藏高原原始人类的活动轨迹……这是他的兴趣点,通过不同视角看雪山,也让他的山峰记录更丰富,融合感更强。

山居的日子,业余时间充足,魏伟喜欢读书思考,阅读哲学、宗教方面的书籍,尝试从哲学角度去理解人与自然的关系。那几年一个人在大山里行走的时候,他经常有这种体会:一刹那你在看着一座山、一个景的时候,你可以和自然融合,进入一种无我的状态,这是非常真实的感觉,回到成都就没有这种感受了。

年,魏伟的人生经历了一些变故,对当时20多岁的他打击很大,他对生命是什么萌生了很大的兴趣,于是去看了很多与生命科学有关的书,奥地利物理学家薛定谔的书《生命是什么》,给了他很大的启发和安慰,书中他讲生就是在和死亡所做的一系列对抗的过程,生命以对抗熵的增加而显现为生命。“人类生活的每一天,甚至个体的全部生命史,只不过是在永远无法完成的雕塑上一点细小的斧痕。我们在进化中已经历的巨大变化也正是由这无数斧凿汇聚而成的。”

他由此思考“小我”和自然的关系,“有时我会觉得创造我身体的物质,也是创造这个星球的物质,人和自然是没有分开的,山是宇宙对自身的一种表达,人看自然,也是看自己,我通过山认识自己,也许山也通过我,认知它。”所以他在自然中,看得到自然,也看得到自己,能和山和解,好像也和自己的过往和解了。

年,魏伟回成都生活,在阿坝州看了很多年的雪山,身边有山的时候,觉得日常,当他离开山,对山的感觉又变得特别强烈,于是在成都遥望雪山,夏天会看天气预报,看雪山群里大家的讨论,很早起来爬楼顶拍山,去年拍到了几次幺妹峰,好像随着山,又重回到山里的往常。

去年,魏魏拍了横断山,云南、包括藏东南一带的山峰,他说明年想去青海拍山,那一带有原始人类活动的场所,他还没有拍过,想去找找、看看早期先民看过的大山。

“最处拍山,就是想去找它,现在依然如此。”

对自然、对山来说,十年不过一瞬间;对魏伟来说,十年探索与寻找,他用自己的方式接近山峰,并且持续保持前行,保持思考。

“希望能一直走下去。”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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